吴久冰作品 发表于 2020-6-27 21:36:40

《大师云集俱往矣》二0二厂记忆之一

前些日子,田炳信大哥在微信里建议我写点二0二的东西,田兄还画龙点睛提示一句,二0二有神秘感。我觉得田兄的建议有道理,因为我曾经是二O二人。我二十一岁入厂,三十四岁离厂,满满十三年,特别是在离厂后,每每听到或看到“二O二”三个字,眼前一下子就会浮现出在二0二厂时的许多场景来,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就浮动在眼前。这些日子,我再次阅读了田炳信与刘建尧合著的《阴山基地访谈录》,这本书专写二O二的人与事,读后不禁思绪万千……



昨日傍晚,照例散步,一路上还在想着田兄的建议,只是,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笔。边走边想,就到了离家不远的劳模公园,这里绿树成荫、空气清新,是难得的漫步处。信步中一抬头,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劳模公园里有许多劳模的雕像,但绝大多数在我眼里就是一段他人的故事,但眼前的这尊雕像却有着切肤的亲切感。雕像冲我微笑,我仰头与雕像对视,并发出由衷的问候,李总,您好!虽然,我知道李总已贵为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科技委顾问、中国核学会理事长等多种要职的担当者,但我还是习惯称他为李总,因为我认识他并在他手下跑前跑后时,他的职务是二0二厂的总工程师,人们都叫他李总,我也这样称呼。望着平和睿智的李总,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李总的点点滴滴、想起了二0二的许多人和事、特别是那些与李总先后共事的老知识分子们的音容笑貌……



我于1983年8月份大学毕业分配至二0二厂上班。可以说,我是先知道李总爱人的名字,后知道李总的。我上班报到的具体单位是二0二厂总调度室,岗位是调度员,总调度室是全厂生产日常运行的指挥调度中心,背电话、记电话、打电话是调度员日常工作的一部分。在总厂职工医院领导一栏里,副院长中有张珊珠的名字,以及电话xxx,同事就如同介绍每位电话表里的事主一样,个人基本情况,学历、职务、分管业务等,以备有事,便于对口联系。讲到职工医院的张珊珠副院长时,同事说,张院长分管医疗业务,是专家,她爱人业务水平更牛,李冠兴,二室的,还在美国做访问学者,明年(1984)才会回来。后来我知道,李冠兴在美方国访学的地方正是俄亥俄州立大学冶金系,这所大学也是后来我女儿读博的地方,这是后话。职工医院是每个职工都免不了要去的地方,我也不时去开药。张珊珠虽然是副院长,但每次去医院,总能看到她就在门诊部里接诊,当时,二0二职工医院其它院领导也是如此。张珊珠那时大约四十来岁,一眼就能看出是江南女子,皮肤白晰,戴眼镜,我当时所知道的美丽女性,不过就是电影里看过的,如王晓棠、王丹凤、谢芳、秦怡、刘晓庆、李秀明等等,我觉得张院长有点像她们,但又有点不像,不像的地方,大概就是知识分子特有的那种高贵优雅。1984年1月,李冠兴由美国学成归来,偶有机会见到,也是远远的,如厂里每周调度例会,若涉及到二室相关科研技术问题,李冠兴偶尔到会。但我作为一个只做会议记录的普通调度员,仅仅是调度例会中的一缕空气,我会记住每位与会者,而与会者不会记住我。1985年,我调去总厂团委,从其它渠道也知道了一些李冠兴的传闻,多是专业、敬业一类的褒奖。与我同一年分配至二O二厂的兰州大学毕业生王士波,我们同住单身宿舍,我俩是好友,他就在李冠兴任职的二室工作,每每说到李冠兴,士波都是赞许的口吻。后来,李冠兴逐渐由二室的副主任升为总厂的副总工、总工,就总在厂里的会议上见到他,但我熟悉他,他并不熟悉我。李冠兴于1990年任二0二厂总工程师后,已是总厂领导,人们就称他为李总,我也如是。

与李总真正熟悉,还是在1995年初,我调至总厂核元件筹备领导小组工作,那时,李总正是核元件筹备领导小组组长,我是小组成员之一。负责筹备小组日常工作的是当时总厂的副总工程师侯文杰,下面专职干活的就两三个人,其余都是临时借调。专职干活的,一个是王瑞庆,应是正高级工程师,负责技术协调,一个就是我,二把刀高级工程师,负责行政事务协调和办公室文字工作,这样,我就频繁进出李总办公室,上传下达。我近距离感受到了李总专业上的严谨、学术上的民主、日常事务中的平易近人。我隐约记得,1996年初起,李总就在做申报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准备工作了,我协助处理些资料准备的事务性工作,有些当急资料,就直接送至李总家里,他那时已住至厂招待所对面的15栋楼,厂里人也把15栋楼叫作厂长楼,李总住一楼。每次去家,总见他就在书房忙碌,李总对人客气,但不琐碎,我办完事后便及时退出。熟悉了,李总就经常把我叫去办公室,直接交代一些具体事项,一、二、三,时间、地点、对接人员、结果,多是学术和资料事宜。



那时,核元件生产设计的前期工作已开始,负责总设计的是核五院,记得核五院带队的人叫李海河,是核燃料元件生产设计方面的权威,李总经常与核五院专家一起讨论设计方案,有时甚至论争到面红耳赤,我做会议记录。自己虽然也是核化学工程专业的高级工程师,但在李冠兴与李海河的讨论中,自己觉得连小学生都不配,他们讨论的内容,于我如天书,如重水堆型,如 CANDU___6元件,如铍、锆等稀有金属在金属铀元件生产过程中的具体运用等等,我这才懂得,学术就是学术,闲扯不过是闲扯,华山论剑与狗撕烂羊皮根本就不是一码事。当然了,因为近距离接触李总,并常听他的华山论剑,如此,也落下了我不可救药的毛病,一听到别人闲扯淡,还振振有词,我马上就反胃,强烈的生理反应不可抑制,这样,当然让扯淡者不舒服。遗憾的是,自己后来竟误入官场,哪里知官场里玩的多是扯淡,如此,自己的倒霉也就顺理成章了。

话题还是回到李总这边来,在李总申报院士的过程中,我才渐渐知道了他的学术成果,XX合金上的镍锌组合层工艺研究、ⅩX甲二号合金的研制、高通量工程试验堆低浓化燃料组件研制、XX核燃料元件制造等技术创新及国产化等等,同为二O二厂人,有些成果是我耳闻,有些成果是我亲历。如穿甲弹性能实验,我亲睹确实威力无比。XX核燃料元件的制造就是我们核燃料元件领导小组组织参予的工作,我当然知道元件制成并试验合格且达到正式投产的艰辛过程,这样,李总越平凡,我就越觉得好奇,同样喝稀饭吃馒头的普通人,怎么能琢磨出如此高深的理论并研制出如此神奇的产品来?外行人可能不清楚,既然能让原子弹爆炸,核电站燃料元件制造还不是小菜一碟。大错特错,我是学这个专业的,当然知道深浅,举例说,如原子弹是一炮冲天的二踢脚,那核电站燃料元件就是可控的礼花。用白话说,原子弹点着后就不用管了,一炮了之,而核电站燃料元件却是要人为控制它的裂变进度,严格按照1:1中子裂变速度,若是大于1:1中子轰击U235,核电站就是毁灭性灾难,若是小于1:1中子轰击U235,核电站就慢慢熄火了。李总主持并直接参予的核燃料元件的研制并生产,就是要使秦山核电站的重水堆燃料元件国产化。李总的团队做到了,而且做到了国际一流水准。后来,在李总的领导和直接参与下,二0二厂又生产出了其它几种不同型号的核燃料元件,填补了我国在核电发展和核试验方面的多项空白。李冠兴于1999年成为李院士,实至名归。

李冠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时,我已调至包头稀土高新区工作。当时,内蒙古自治区的院士屈指可数,旭日干,工程院士,克隆羊、牛,与稀土高新技术距离太远。李博,中国科学院院士,植物学,可惜于1998年不幸早逝。我向时任稀土高新区主要领导建议,可否请近在眼前的李冠兴院士做我们的科技顾问?于是,我登门拜访李院士,说明来意,李院士欣然同意。记得那是一个上午,李院士亲临稀土高新区考察,并接受了我们的聘书。我们致谢,李院士一贯的淡泊名利,你们年轻人想做事,我当然支持。遗憾的是,我辜负了李院士的期待,至今一事无成。李院士,如今,您已是八十岁的寿者,是共和国的宝贵财富,更是内蒙古自治区科学技术界的骄傲,您是目前全内蒙古自治区本土选出来的唯一健在的院士。我为曾经在李院士身边工作过而骄傲,即使只学得李院士丁点皮毛,也胜过其它达官贵人的锦衣华服。如今,我自己也是近六十岁的小老汉了,待北京疫情可控时,我要专程去京拜访李院士,不谈工作,不谈专业,我只学如何做人。

李总有幸能评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,正是应了一句哲言,机遇是赐给有准备的人的。几十年孜孜不倦、刻苦钻研这是李总的准备,考上清华大学且遇上李恒德导师、后来偶遇张沛霖大师且被赏识,这是机遇。如此,李总评选为院士,既是李总个人的幸运,更是中国核燃料元件事业的幸运。而二O二厂绝大部分优秀的科研技术人员,多是默默无闻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。我认为,二0二厂的许多专家学者,都配得上大师这一称号。以我有限的认知,大师起码符合两个条件,一,人格高尚,二,公认的学术水平高超。

许多二0二以外的人这样评价二O二,说二O二是世外桃源。当然,这评价从褒义方面理解,是指这块地方民风淳朴,人们普遍单纯善良正直。从贬义方面理解,这里的人们普遍脑筋死板甚至有点憨呆、僵化、保守。

我在厂里工作的十三年里,倒是没觉得二0二有什么特别,但是,在离开二0二后,越来越觉得二0二就是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氛围。如今回过头来细细品读,二0二在许多地方与我就读的天津大学相像,那就是有着浓郁的学术氛围,简言之,是就说是,不是就说不是。可以说,这种风气主要是由这块土地上存在的那些专家学者的影响而形成。

在调度室工作时,厂里每周一次调度例会,主要是总结上周生产科研工作,布置下周生产科研工作,当然,那时工厂也办社会,偶尔也讨论教育、卫生、社会治安等事宜,但以生产科研为主。至少,我一年能参加五十次以上的调度会,我在调度室工作近两年,如此,参加调度会近百次,而每次调度会,就是二O二厂负责生产和科研的各位大咖们的一次聚会。调度会由总厂厂长主持,全体厂领导参加,厂里各位副总工程师参加,各二级单位行政一把手和调度长参加,这些人员中的绝大部分是高级工程师以上技术职称,许多人还是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。我记忆中,当时主持每周调度会的是安纯祥厂长。

安厂长既是厂里的行政一把手,本人也是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。安厂长于1954年至1959年留学苏联基辅工学院和莫斯科钢铁学院,留学归来,直接分配至二0二厂,从工段长一路干至厂长职位,可谓一步一个脚印。安厂长主持会议,作风十分民主,这样,与会者也就畅所欲言,有问题敞开说,谁也不遮不掩,调度会是个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会,也有问责的味道,当然,核心是解决问题。这就有了此高工与彼高工的争论、此主任与彼处长之间的相互诘难,无论谁发言,都严格遵循学理,讲道理,摆事实,无论官大官小,无论年长年幼,无论技术权威还是普通技术员,谁都不敢胡说,胡说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失信,说外行话、说假话,在二○二是最被人瞧不起的,调度会上,实事求是的风气尤浓。我参加近百次调度会,等于免费聆听了近百次高水平学术讨论会。而且,我还当面了解了每位与会者的个人性格及其学术观点、专业水准。

安厂长作风民主、平易近人,但涉及到生产、科研问题,还是钉是钉、卯是卯,调度会的结论意见,必须由厂长定板,这是下周检查工作时的依据。

我对安厂长印象深刻,倒不是他抓生产的辉煌业绩和搞科研的创新发明。而是两件小事。

一件发生在我值夜班时,那天,厂领导轮班正好是安厂长。调度室24小时三班倒,上夜班时只要不离岗,可以看书,原则上要看与专业相关的书。我那时二十出头,正是文学青年时,那晚,我带了一本新购的文学杂志《十月》,上面有张承志的中篇小说《北方的河》,我一头掉进书中,就忘了身外的世界。忽然,耳边有声音响起,小吴,今晚你值班啊,我这才醒过神来,抬头一看是安厂长,桌上的书已经来不及收起了,我心想,坏事啦,值班期间看闲书,被领导抓个正着,而且,这个领导还是总厂的一把手。我忙掩饰住内心的不安,赶紧站起来,结结巴巴地应道,您好,安厂长……安厂长摘下眼镜,顺手翻了翻我桌面上的《十月》,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窘态,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微笑着说,年轻人多看点书好,你还爱好文学哪,这很好,这很好。随后,安厂长又询问了当日的生产运行情况,我如实做了汇报。这时,我的心情已不那么紧张了。接着,安厂长又问了问我老家在哪里、家庭基本情况等。交谈中,我就觉得,安厂长不像是个威严的大官,更像是位慈祥的长辈。

去年春节后,也是二O二出来的民营企业家刘柱请厂里老领导聚会,我有幸作陪。那天,安厂长也到了,已是八十六岁的老人了,但还是那样身材挺拔、步履轻盈,老人家一眼就认出了我,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小吴爱看书,小吴爱看书……我以微笑应答,心里觉得暖暖的。当时,不免有些感慨,小吴也都奔六十岁了。

对安厂长另一件印象深刻的事,是关于安厂长老伴工作岗位的事。安厂长以一厂之长、正厅级的高位,别说给老伴安排个合适岗位,即使提拔个管后勤的科级之类,别人也说不出啥来。但安厂长的老伴始终就是厂里的一名普通临时工,而且,其工作岗位还是其它临时工也不太愿意去的地方___厂区职工浴室门口值班员,安厂长老伴一直在这个岗位工作至退休。

后来,每每让我学习《为人民服务》、《纪念白求恩》、《愚公移山》等老三篇的时候,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安厂长。若谁想教育我,我就会想到二0二的安纯祥厂长,你们能像安长厂那样践行,我就信,否则,全是屁话。绕来绕去地讲这讲那,就是不讲理,玄而又玄地天南地北,就是不接地气,我见过正厅级、正高级的核材料专家安纯祥,你们那点雕虫小技,我是不懂,也不屑于懂。

想到二0二的科研技术人员,我一定会想到老侯。老侯就是侯文杰,也是核元件领导小组的二把手,我的直接顶头上司。老侯不摆当官的谱,但老侯也不苟偷生的且,老侯的认真,丝毫不逊于李院士、安厂长。

我与侯文杰先生认识,早在核燃料元件筹备领导小组前,我于1985年调至总厂团委时,党群各部门是一个党支部,总厂工会、团委、科协等群团组织都在一起政治学习,老侯是科协一把手,不仅照本宣科,还得带头发言,而且,能将抽象的政治概念形象化、具体化、数据化。那时,我已知,侯文杰是二O二厂科技界的实权人物,好像当时全厂科技人员技术职称评定的具体办事机构就设在厂科协。侯文杰也是总厂的副总工程师。我冲侯总微笑,侯总也回以一笑。但侯总笑归笑,涉及到专业技术问题,还是一码归一码,这也是至今我还尊重侯总的地方。1995年,我在35岁以下破格评审高级工程师范畴,难点在英语考试。后来知,出题人是侯总,监考人也是侯总,阅卷人还是侯总,考场就设在科技图书馆,工作人员将考题放下,其间,侯总背着手巡视一下,面无表情,不看卷,不看答题人,只看天花板。我在天津大学上学时,已养成独立答卷的习惯,所以,有无监考,都是如常答卷。三天后,考试结果出来,英语及格。后,论文答辩,侯文杰对我的关怀已能辨析,有评委诘难不完,侯文杰就说,请回答下一个问题,下一个问题的答案已在我的申报论文中。高级工程师评审,我以高票通过,侯总不一定为我拉票,但侯总一定为我投了赞同一票。后来,在核元件筹备领导小组,李冠兴是一把手,侯文杰是负责日常工作的二把手,每次,我记录的会议记录,侯总都逐字逐句修改后才下发,对侯总的修改处,我不仅没有反感,反而钦佩,大家就是大家。每年,经侯总手批出的科研经费何止百万,但侯总就是不能给老伴安排个正式岗位,这点倒像是安厂长。侯总老伴就在工人村的办公楼里打扫卫生,说白了,就是个临时清洁工,现在,我还能记得侯总老伴的模样,瘦瘦的身形,大眼睛,高颧骨,总在拿着一块抹布,不停地在各个楼梯间上下忙碌。前些年,我偶然听二0二厂人说道,侯文杰心梗突然去世,前无征兆,后无麻烦,第三天就火化了。现在,每每想到老侯,印象还是在核燃料元件领导小组会议上的侃侃而谈,老侯一口陕西话,萃取、烧结、焊接……听说,老侯的退休工资才三千来块人民币。侯总,你的前世就是那么个前世,我的今生也就是这么个今生,我若有心,想办法联系一下您的子女,明年清明,以一叠大面值纸钱当礼,中国的知识分子也只配得上这种礼遇。

我至今在许多场合说话,基本上不敢胡言乱语,倒不是怕被现场人戳穿,我知道,这个现实世界已被谎言掩埋,无人在意真话假话,都是交易的路人,一把一过,真假无所谓,给钱就行。我不胡说,是我已经落下了二O二情结,我在乎,我的言语被二O二那些在世的专家们听到,更畏惧那些我认识的二0二已在天的专家英灵窥视,不言假,会一时难受,脱口言假,会终生愧疚。人近六十,如夕阳西下,你想照耀万物,万物还不一定顾得上理你呢,所以,人近老年,好自为之。

文至此处,二0二那些曾经的大师们、还在的大师们便蜂涌而至,他们倒不一定是为了邀功,更多的是想成全我的记忆。我记得,真正的共和国之子___刘少奇的儿子刘允斌,从苏联回国时已是功成名就的专家。于1962年入二O二厂工作,于1967年卧轨殉难于此,这真是一段血泪史,不忍卒读,允斌舍弃了在苏联近二十年的学习、工作、生活、家庭、子女,义无反顾地回来建设新中国,其对党忠诚,通过回国后所得二子的名字可窥一斑,一子刘维泽,另一子刘维东,但新中国不相信眼泪,小儿名字虽吉祥,还是保不住爷爷、爸爸的安康,少奇被迫害致死,允斌卧轨自尽。以上惨剧是听来的,二0二人所共知。

但后来的许多故事则是我亲睹。每次调度会上,二O二的各路生产、科研大员亲临,对安厂长、李总不再赘述,其余各员均历历在目。二O二是化工冶炼厂,化工当是主打专业,我见过的前辈洪景荣,当时是厂里的总工,辽宁海城人,一口东北话,讲到专业要言不繁;后来,生产副厂长曲国方接任总工,曲总是调度例会的固定成员,戴眼镜,大高个,讲到生产技术,侃侃而谈,论到凡间扯皮,哼哈了之;各专业均有对应的厂副总工程师,化工方面,有龚宜权和王志杰,龚唾沫为钉,上海口音,龚发言,厂长只点头,王慢言慢语,他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专业世界中;刘锡霖是冶金技术方面的权威,讲话嘎巴溜脆,他讲话,下面便是雅雀无声,这是技术权威的气场;黄幼达是电力工程方面的权威,涉及到电力方面事宜,他讲了,就等于是厂长的意见;机械加工方面,杜广彰、苏步环就是定盘星,他们是夫妇二人,但讲专业,各讲各的意见;土建方面,曲瑞亭是权威,桩基、给水、排水等,工程量与预算金额脱口而出……后来,在核元件筹备领导小组工作期间,我还频繁接触并记住了厂里的许多专家,如焊接方面的袁瑞林,如探伤检测方面的张泰峰,如化工方面的肖远佑……

与大师相遇,如沐春风,至今,我离开二O二已有三十多年,偶尔回厂,也如贺知章的《回乡偶书》“离别家乡岁月多,近来人事半销磨”,特别是看到那些曾是祖国不会忘记的对象,而今却步履蹒跚、衣衫褴褛,我不忍与他们对视。我多方打听过,这些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科技大腕们,其退休费不过就是三、四千元。我就懂得了,为什么清华大学毕业的、曾是二O二核心车间三车间主任的华祚久,在退休后要去民营的和发稀土公司去打工,和发的老总是赵润狗,我在高新区工作时也认识,赵总说,华总很实在,这已令我欣慰,不管挣钱多少,华祚久作为二0二厂高级知识分子的代表,在晚年,还赢得了一位民营企业家的尊称。当然了,退休工资待遇问题是个普遍性的社会问题,牵一发而动全身,但你可以专门规定科级退休应该怎样、处级退休应该怎样,难道就不能规定高级工程师退休怎样、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退休怎样吗?当然,规定了,也就是三、四千元,那我无语。

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,安厂长、肖远佑等大师们,你们当年也得过奖状、获过表扬,共和国说了,不会忘记,我相信,2049年是新中国建国100周年,那时,我们再幸福相会。

2020.6.27

微观饰界 发表于 2020-6-29 23:18:42

替在天上的老父亲谢谢你,幸好有你还记得他们,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让我深深的感动???

摄氏37-度 发表于 2020-6-28 00:07:24

感动!感慨!为祖国建设而无私奉献的一代人才是今天应该学习和传承的正能量!

RadioFun 发表于 2020-7-6 00:36:30


雪冰雁 发表于 2020-7-30 07:11:20


高嘉淇 发表于 2021-10-17 21:56:07

666

我不期待你 发表于 2022-3-17 05:41:34

李树红 发表于 2022-3-17 08:50: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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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树珍 发表于 2022-4-1 15:34:4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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