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金 发表于 2019-12-30 22:21:03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五

  黎明已经出现,比想像的要快,也比预料的要晚。王海只记得还有最后两公里时,三人分掉壶里最后少些水,然而把它扔掉。天不觉得远,山还是那么高,灰色意念里像潜伏着蠢蠢欲动的东西。千万座山峰构成绝对静止,安祥的天光透出宇宙玄妙。没什么记忆可以捕捉,过去成为荒废在史书中的高昌故城。灯火全部熄灭,黑暗长眠于此,世界像被阿拉伯人用厚嘴唇封灵。一匹纯黑的骏马飞驰过时光隧道,去做一次星际旅行。时空之门洞开,浓黑、漆黑、酱黑、死黑,深沉的黑、疯狂的黑、漠然的黑、冰凉的黑像山泉源源涌出,而深入其中,又发现了一切:情欲、美食、丝棉被、轮船螺旋浆、小店理发剪、五笔输入法、双向高速公路、害病的春山、哮喘的滨海、崔连长的眼睛、中秋节的慰问电话、猥亵外国政要的小道消息、海外的商业间谍、机关高校流行的下海和第二职业、王指导员慈祥的大脸、维吾尔人精致的圆形水壶、远在五公里外的人造卫星、训练时的声嘶力竭、被今后去向困扰的恐惧、计算机与信息时代的到来、纸醉金迷的夜总会、一次圆明园精选的对外文物交流、打工潮和出国潮、外资公司令人羡慕的工作环境和高薪、妈妈手里磨光的十字架、《龙的传人》与《信天游》、黄土高原枯了又蓄满的季节性水库、被朋友遗忘的冷清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的落实、布什总统的中国情结、日本又一期对华低息贷款、世行对中国经济预期的调整、广交会创下的新成交纪录、金鸡百花节关注度持续下降、法兰西和德意志显赫政要的家族丑闻、一部充满狗血剧情的煤老板发家史、赚人眼泪的台湾电视剧、冰天雪地里鄂伦春人和他们的驯鹿皮帐篷、飘扬在南极中山站上的五星红旗、美术工作人员眼里的新式器皿、蓝鸟汽车的外观和颜色、李白与杜甫为代表的久盛不衰的唐诗、一块众人仰慕的丑石、山峦之上的迎风行走、街头电话厅里意外的面试通知、苹果公司对于全人类的引领、阿尔巴尼亚族与塞尔维亚族冲突引发的国际思考、战争造成的经济社会损失、失去信仰梳起辫子的新潮男人、戴眼镜深沉思考的工厂知识分子、鲜血凝成的中朝友谊、红红绿绿的民族审美与浪漫的海南风情、沉睡却也沉醉的都市夜生活、清早海边的拾贝者、又一场逢场作戏的婚外情、河南麦田上的雨水与彩虹、新油田开发与港口集装箱、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、国家领导的又一次出访和接受新任驻华大使节递交国书、紫金山天台文台的深空望远镜、码在小卖店外垒成墙的空酒瓶、新一批的欺人盗世者、电影院广场盛行的群体交际舞、出国签证和特色港台明星明信片、婴儿产房午后响起的一串风铃、东南沿海日益成熟的海水养殖技术、袁隆平与他的超级水稻、一切问题万向所指的体制改革、三北植树造林、杨澜和赵忠详的《正大综艺》、一场明星间的口舌官司、《野百合也有春天》、金三角毒品的泛滥、公安部再次发起全国扫毒行动、散发沁人馨香的生日蛋糕店开业、公园里新绽放的白芍药,它们有玉的通灵、银的硬质、雪的妩媚、鹤的端庄,又像白居易春天酒后野外的一次游赏,先是轻身前往,而后沉醉不知归路……


  三人转过最后一个山头,进入河谷地带。王海直起腰身,发现天空像中年人的大脸要碰上他的鼻子。太阳周围没有一丝云彩,好像有额外的力量帮衬它,让它徐徐上升。它加热大气,令人体温回升,驱走心里所有失意、疲倦、灰心和痛点。它以一种虹吸方式在人意志里产生作用,同时以预言方式告诫世间生灵要景仰它。三人走得更快了,像被赋予异能,又像多出个自己。太阳升到胸口的时候,小胡子纵身给它一个拥抱,又来个飞吻。不久天色大亮,群山现出模样,风静默吹过,好像这是一天中唯一要发生的事情。


  王海三人相互掺扶,并作一排,朝人头攒动的终点线挪动。突然,他们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蠕动,随后从地上慢悠悠站起一个人。虽然逆光看不清楚样子,但可以断定他们之前见过,可能他是全队仅剩的一个了。那人试图站稳,但还是摇晃不止,手里抓把匕首,怒视赶上来的三人,丝毫不打算让步退缩。双方静静僵持,时间凝固了。过了好一会,就见刀从那人手里滑落,跟着整个人轰然倒地。王海三个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一致意见,一齐朝那人走去。他还活着,蜷在地上一动不动,眼里带有敌意与恐惧,死死盯住来人。三人却同时向他伸出手,眼神温柔地示好。他慢慢放松下来。接下来,谁也没说什么,谁也没有针对谁、反抗谁,王海三个轮流把那人架到中间拖着往回走。前面三十米就是终点线,崔连长和王指导员以及全连战友们已经在欢呼雀跃了。其他人也都注视着这四个人,在主席台上和终点线后面报以热烈掌声。太阳升过头顶,王海几个同时昂头闭眼,在一片红彤彤的光里奋身撞线……


  当黎红看到四个身影相互搀扶出现在晨光里时,眼睛不由湿润了。这几人超越生命极限,在极其有限的生命保障和极端恶劣条件下,为了胜利竟然整晚没有睡觉,一直坚持到比赛最后。这样的行为和精神让她震惊,觉得没有理由不去关注他们,把他们当作这个时代最富代表性的形象记录不来。当别人把自身职责看得极为崇高并做到极致时,她就应该对照和反思自己了,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与良知底线。她无法不动容,被这些普通士兵的高尚行为深深打动,并且立刻从人群里辨认出那个英俊男子,自己从昨天到刚才一直想着他。她挤到欢迎队伍的最前面,越紧张就越掩饰,越掩饰就越严肃,以至没人敢靠近她。她那张像结了冰的美丽脸庞,让战士们既喜爱又害怕。他们以为她身份高贵看不起自己,于是纷纷为她让路。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一心关注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影像。他整个人出现在清晨温柔的光里,像文学作品中走出的男主人公,让她这位读者惊喜、焦渴和崇拜。虽然尘土和疲劳让他看上去萎靡不振,但那协调的肢体和不俗的面容无论如何掩盖不住。他每向前一步,她心里就咯噔一下。手里的钢笔几乎被她掰断了,眼泪一阵多过一阵,以至影响她的视线。她愤然擦掉它们,小脸一会绯红一会苍白,在吵闹的人群里一声不发。光线将王海身影勾勒出来,精干的身躯像非洲崖豆木雕刻而成,紧锁的眉头隐藏着超人意志,一切与男人有关的坚硬、力量、勇敢和气势都可在其中找到。虽然尚缺乏接触与交往,但黎红肯定他的性格里有比钢铁更密实的坚硬、比朝霞更明艳的基调,能够打开任何女人的心扉。这样纯洁和高尚的人类,如果不是亲见,她绝不敢相信现实中有其存在。仿佛有个力量推着她站不稳,让她只想跑上去扶住他。这是一场众望所归的胜利,他的连队开始庆贺了,他捍卫了连队荣誉,战友们给予他英雄般的待遇。他甚至没往黎红这边看一眼,就被战友们欢天喜簇拥着接回去。这让黎红伤透了心,却不好发作和拦下他。“如果他看到我,注意到我的美貌,听过我的传闻,一定会动心的。”她默默从人群里关注他,拧起好看的眉毛在想。这看着比她更冷酷的男子完全吸引住她,让她过去对于男子的各种成见烟消云散。她看到他随战友回到营房,便站在一个小土坎上,像个傻子一样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。


  “大记者,我们的英雄没出意外地诞生在这个连队,你可要好好采访他们,写报道多多替代他们美言,这对于他们日后晋升和留在军队大有好处。”口舌秃噜的指挥官冲她说着,就被其他军官包围着走掉。


  “将来他要留在这里?”这是她收集到的第一个有关他的核心信息,但这并不让她开心。“可是,不用问都是这种结局。他们这些当兵的都很奇怪,好像军营比女人和家庭对他们吸引力更大。”但她不用特别去想理由,答案是现成的,父亲身上就有。她看到军区指挥官手扶着松松垮垮的腰带高兴不已,同时手指着军营方向不断称赞。


  黎红这时也发现,自己对于军营的印象与之前不一样了,觉得它在蓝天下像神话里的城堡,里面住着非同一般的人。天气有点冷,风也大起来,她站着没动,静静感受从前天到今天的历程。她已经无条件爱上这里,不仅是因为那位神一般的男子,也包括出现在这里的所有官兵。在这荒凉的世界里,她看到了前所未见的盛世风景。年轻战士们都表现得驯服祥和,认真按照规定比赛训练,世界被置于一种强大可控的有序之中。对于新生活的渴望,对于国家未来和平安宁生活的热爱追求,成为他们对于人生与幸福的一致理解。他们完全没有内地和城里同龄人脸上惯有的浮躁、滑头和幼稚,而像神灵一般清纯,微笑面对世间一切。他们在这方土地、这座军营经历了全新改造,将真正对自己、对别人、对社会有所担当。他们在内心刻画出另一个自我,这个自我完全是全新全异的,将使他们在精神和意志上升华为一个社会人、大众人。和过去做孩子相比,他们学会自立,不再懦弱,开始镇定思考,主动走进风雨,接受无情洗礼,以此塑造强健体魄和坚韧心智。他们像一条条各自奔波的水流,受神奇力量召唤聚在一起,相互补充,互相借势,以集体姿态一下子变大,声势震荡,形象大为不同。他们原有的忧郁消失了,懦弱洇退了,彼此感染,共同叠加,年轻的肌体蓬勃有力,青春与生命恣意张扬,天地为他们叫好,人生处处流露惊喜。人生不是积储不动、犒老终生,而是终有一日要登上征程,在遥远的无名处,在想像的澄明世界里,建起理想和信念的红楼。这一切,他们在祖国最偏僻、最落后的地方居然做到了。


  由于参赛并成绩优异,王海被准假一天在宿舍休息。于是等大早睡醒后,他急着给父母写信,告诉他们自己获胜的消息。想到父母看信后的欣喜情景,他不由得激动。这时却隐隐听到宿舍外有敲门声。


  “请进!”他顾不上转身,专心往下写。


  但后面没有动静,他以为自己听错了,埋头继续写。可敲门声再起,这次他确定真有人前来。


  “请进!”他搁笔站起,转过去正对门口。


  在一团刺眼的光里,一个红衣女子珊珊而入,刹时映亮整个房间。王海马上认出她来,却没有热情迎接。


  “是你?”当女子盛气凌人走入并大胆四处观瞧时,王海脱口而出。他对她没有多少好感,纵是她美丽,却似娇艳的牡丹不属于荒原。


  黎红却没说话,只等看够了,这才正眼瞧下王海,那又黑又弯的眉毛和亮晶晶的双眼流露出此行的善意。她冲他迷人微笑,希望引发他的喜爱。如果说来时她尚带有难以克服的骄傲,那么当完全看到这个楼燕般矫捷英俊的青年,并闻到他满屋薄荷与杏仁混合的体味时,就变得情不自禁了。


  “你来找我什么事?”王海郑重站好,略显紧张,脸上五官更加立体,漂亮的样子很难让人释怀。


  “怎么,不可以找你吗?”黎红将头朝后一仰,秀发立刻后涌,并回弹着跳动。“不请我坐下吗?”她侧头说话,眼角上挑,充满反客为主的意味。


  王海虽一时不能接受这女子不可一世的神情,但嗅到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雅致味道,还是鲜明地把她与普通女子区别开来。他不敢怠慢,以接待上级的方式谨慎行事。他深知同上层人士打交道的忌讳,务必要被对方告知来意后方可多言。以前他们哪怕为迎接一次最小的检查,都会像接到最高军事戒备指示一样待命和守候。所以他表现得彬彬有礼,把椅子拎到她前面,双手放稳,示意她就坐。


  黎红大方落坐,完全不像初次登门拜访。她将漂亮的侧颊朝向王海,像故意打开房门暴露美丽温馨的客厅。她耳鬓和脖根红红白白的,显示上层女子养尊处优才有的体相,使这个寒酸的军人宿舍一下子化为乌有。


  面对突然出现在荒原的这个异性,王海心里没有一丝非份之想。他只想接待好客人,不给连队丢脸。


  “你不要坐下来吗?”黎红提醒站着有些局促的王海。为体现诚意,她礼貌地冲他点头。


  王海分明感到她眼里有团亦正亦邪的火,让他预感她此行另有用意。他想到“情欲”这个词,顿时脸红了。


  “可以采访你吗?”黎红盯住王海,语气像下命令。“你赢得这次比武个人总成绩的第一,也是你们连队卫冕成功的头号功臣,我是不会错过这次采访机会的。”


  “要在全军报纸上报道吗?”


  “会的,可那由军区记者们做,他们会把稿件投给那里。你瞧,这下你要在全军和全国出名了。”


  王海听后没什么反应,犹豫地把目光转向窗外。操场上,战友们正在认真训练。


  “你要采访我什么?”


  “我要写一部书,一部关于军人的书。”说到这个黎红激动起来,心里那个伟大故事像立体沙盘出现在眼前。父亲,这个荒原,以及她这几天见过的所有士兵,将成为这个故事的主体担当。他们将在她的安排下,像优秀的人艺演员们演绎一出时代与历史的大戏,展示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一类人的精神特质。他们身上的精神是人类所有情感中最高尚的,而那种特质对于人类仿佛是黑暗中的光与火。如果能成功把这个故事写出来,把众多平凡却伟大的形象刻画出来,那么她必须采访王海这样的英雄,而况他还这般英俊迷人,把她心目中所有有关军人的想像完美结合在一起,让她怎能不心动。想到这,她坐不住了,快速站起,同样来到窗前,冲原野扬起头克制情绪。而她那火红衣裙勾勒出的曼妙身躯,引出旁边王海令他脸红心跳的想像。


  “你可以采访王指导员和崔连长,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英雄。”


  “可是,我爱上你了,怎么办?”黎红转过身,尽管脸背对着光线黑乎乎的,但还是能感受到她压低额头时目光如炬。


  王海不知如何是好了,看她大胆和得意地打量自己,像没接住她抛来的礼物。


  “你不是要采访我吗?”


  “这不矛盾吧?”黎红大笑出来,好笑王海的回答很傻一样。她上前几步,逼得他无路可去。“而且你不能拒绝!”


  一股小凉风好扑打在王海发烫的脸上,他不知怎么开口回绝她,就倚在桌旁翘起一只脚,希望以此同她保持距离。但她非但没有后撤,反而收敛起笑,几乎把身子贴上来。他甚至看到她细白鼻梁上微小的汗腺,以及映在她清黑乌亮眸里的自己。


  “我无意冒犯你,可请你不要这样。”


  “你和我想像中作品里的人物一模一样,我不禁喜欢你。”黎红退后一步看王海,雨过天晴般地灿然一笑。“简直无可挑剔,仿佛不是在现实中。”


  “这里的每个军人都很优秀,值得你为他们大书特书。我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个罢了,你可以多去了解他们。”


  “不,我要先采访你,因为我对你最感兴趣。”黎红脸上闪过一丝冷酷,但马上缓和下来。“我已经大大超出自己的日常行为规范,连我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。我好像离开现实世界来到书里,仿佛是里面的女主角。可我原先压根没打算介入其中,只想好好写一下你们而已。”


  王海虽然觉得她目标崇高,可还是无法接受她本人。他注定要留在这里,所以绝断各种世俗念想,以免辜负对方,对其造成不必要的伤害。


  “我将来是要留下的。你也看到了,这里根本不适合你。”


  “我可以让父亲把你调到军区机关,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兵,而我也可以照料父亲。我理解你们这些战士的想法,希望一辈子不要脱下军装才好。”黎红以为十分了解王海,因为父亲就是这样的。现在她完全理解父亲,觉得他从头到尾没有错。如果说非要有错,那就是他为这支军队做了太多的牺牲。


  “不,我要留在现在的连队,留在这个荒原。”


  “那又是为了什么?”黎红失望地望下王海,又快速浏览一遍外面的荒原。


  “每个在这里当过兵的人都留恋它。怎么说呢,我们难以抛舍它!”


  “我不能理解。”


  “这很正常。军队与荒原对于我们是再造父母,是它们让我们领悟到人生的价值与意义。”


  “你们不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吗,你们不要娶妻生子吗,你们不要照顾年迈的双亲吗?整个国家正在经历巨变,别人都想方设法赚大钱过富足安乐的生活,难道那一切与你们无关?”


  “可是这里、这支军队和整个国家更需要我们。”王海觉得说这句话时,自己形象非常高大,像站在后面的小山上与天地对话。他挺直胸膛,像当初在军旗下宣誓一般肃穆。“即便外面的人比我们有钱有权、声名显赫,但我们在精神境界上不输他们,对国家和社会的贡献不亚于他们,在人格与社会地位上也与他们平起平坐。我已经决定一辈子守护这里,与世无争地奉献毕生。”王海认为自己看淡了世间功名利禄,所以表现得很坦率。


  “可这里马上就要——”黎红差点要把军区战略调整说出来,但话到嘴边停下。她知道这严重违反纪律,于是只得改口。“这里马上又要恢复平静,我没办法再采访到你。”


  “他们已经采访过我了,没什么好说的了。就是对军队绝对忠诚,时刻牢记职责使命,一丝不苟参加训练。这里位于祖国西部边陲,我们要为祖国和人民守好西大门,保障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和平建设,保卫整个国家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。”王海把这些日常大道理慷慨陈词一遍,希望早点结束这次谈话。他要抓紧时间写信给父母,而且这次谈话勾起他许多不快的回忆,因为这几天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今后留军指标将大大缩减,所以他仍为明年能否留在军队隐隐担忧。


  “你今天不会给我机会,对吗?没关系,我还会再来的。但你一定要记着,如果有需要,一定来找我。”黎红明白今天的采访不顺利,感到生气和失望。“这句话终身有效!”她看到把他吓着了,心里很痛苦。她真心想帮助他,从内心已把他当作恋人。一旦他出现在她的生活中,她就一定要把他争取过来。她写好北京杂志社的电话交给他,亲眼看他夹进本子,这才放心出来。被荒原的风吹到脸颊的一瞬间,她觉得王海和这里所有战士都那么无辜和可怜。他们出于忠诚和感激,一心想留在军队继续服役,却遭到时代无情抛弃。国家正在走国防现代化和科技强军之路,继1985年至1988年百万大裁军之后,小规模的军队布防调整和机构人员精减压缩随时在进行,所以这个地处偏远、战略价值渐失的小连队,会在不久后被撤销。刚才她差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王海,却碍于政治纪律止口了。她有些神不守舍地往指挥部走,盼着有朝一日接到王海电话,那时她将不惜动用一切资源帮助他。


  



  作者:包讷睿,男,汉族,1974年出生,内蒙古包头市人,原名王三福。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。内蒙古第9期文研班、鲁迅文学院民族班第34期学员兼班长。偏好长篇小说、诗歌和散文创作。已常规出版长篇小说《蓝鸟与玫瑰》。提倡以人性为基点进行文学构思和创作,用文学关怀人、记录人生。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一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二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三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四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五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六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七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八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九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十

包讷睿 长篇小说《橙灰的天际》连载十一

高丰 发表于 2022-2-5 09:17: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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